發布日期：2013-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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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他是杰出的企業家；有人說他是貪婪的階下囚。但，不論是贊譽，還是批判，他現在都已經聽不到了。
他是健力寶創始人、原董事長李經緯。
20年前，當李經緯無限風光地宣布買下美國紐約帝國大廈一整層時，他不會想到，20年以后，他是在廣東佛山三水醫院的一間普通三人間病房落寞的走向生命的終點。
這個“中國魔水”的創始人，最終沒能看到他一手締造的健力寶再塑輝煌，也沒有在有生之年實現東山再起，成為第二個褚時健的夢想。
甚至在他離開這個世界時，身上仍背負著因“貪污罪”獲刑15年的沉重枷鎖。
當他的朋友和他曾經的敵人在4月26日向他做最后告別的時候，李經緯在過去三十年間留下的商業奇跡以及他在與體制博弈過程中的功與過，再一次被人們記起。
魔水奇跡
李經緯離世時，他一手打造的健力寶，已經完全淡化了他的印記。在健力寶官網上的公司創業年表里，對“李經緯”這個最重要的創始人沒有只字介紹。健力寶的實際操盤者統一企業向外界公開表示，“李經緯去世不會影響健力寶。”
健力寶，這個名字對新一代年輕人來說有些陌生，但在上世紀90年代，卻是風靡中國大江南北的當紅品牌。
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沒有上過一天學的李經緯就是這個奇跡的創造者。
1983年，在三水酒廠當廠長的李經緯去廣州出差時第一次喝到易拉罐裝的可口可樂，便萌生了做飲料的念頭。恰在這時，當過體委副主任的他得知廣東體育研究所研發了一種“能讓運動員迅速恢復體力，而普通人也能喝”的飲料，便說服專家進行合作。
讓健力寶真正名聲大噪的是1984年的洛杉磯奧運會。
在洛杉磯奧運會上，中國女排擊敗東道主美國隊實現了“三連冠”，舉國歡騰。一位日本記者發現中國女排隊員在賽場上一直在喝一種從沒有見到過的飲料，便發出了《中國隊靠“魔水”快速進擊》的報道。其實當時健力寶除了供給中國代表團團外，在國內還沒有開始任何銷售。這位日本記者認為中國運動員取得15塊奧運金牌可能是喝了某種神奇功效的飲料--健力寶的緣故。
曾任廣東健力寶集團副總經理的范柏祥說，他當時在羊城晚報供職，看到了日本記者這個消息就發在了報紙上。李經緯得知后，馬上派出專人到全國各大媒體發揚光大，指示多花錢也在所不惜。
“中國魔水”健力寶從此一夜成名，紅遍全國。此后一領風騷15年，一直是“民族飲料第一品牌”。據說在最緊俏的時候，佛山三水到處是全國各地前來拉貨的大卡車，一車皮健力寶的批條就被炒到了2萬元。
就在創業10周年之際，李經緯宣布健力寶進軍可口可樂的老家美國市場。健力寶在紐約開設了自己的辦事處，還花了500萬美元在著名的帝國大廈買下了一層辦公樓。李經緯躊躇滿志地對美國記者宣稱，健力寶在中國的銷量是可口可樂與百事可樂的總和。
1997年，李經緯把公司總部遷到了廣州新建的38層高的健力寶大廈。健力寶的發展在這一年達到了巔峰，銷售額突破50億元大關。當年行業數據顯示，健力寶在產量、總產值、銷售收入和稅利四項均排名第一，成為“90年代中國公眾心目中的十大知名品牌”之一。
改制博弈
1997年，健力寶進入鼎盛時期。也是從這一年開始，這個“民族飲料第一品牌”陷入了企業管理層與當地政府的內耗泥潭，開始走向下坡路。
這一年當李經緯將健力寶總部遷到廣州時，他和三水區政府的關系已經嚴重惡化。因為這棟由李經緯主導建造的廣州健力寶大廈并沒有通過三水政府的批準。
作為三水區的國有企業，健力寶十幾年間為當地政府貢獻利稅高達28億元，鼎盛時期占當地財政收入的45%，對當地政府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而在健力寶國有企業產權改革的過程中，強勢的李經緯跟三水政府的矛盾一直存在，健力寶大廈的落成讓這種矛盾徹底公開化。
在政府官員看來，這座未獲批準的大廈存在轉移資產之嫌，更關鍵的是健力寶將總部大廈建在了三水之外的廣州，威脅到了三水的稅收利益。有人甚至質疑健力寶的海外戰略也是一個“圈套”，因為“上千萬美元的錢被投入到美國市場，可是在那里的超市并沒看到健力寶的產品。”
此后，三水政府加大了對健力寶資金的掌控，公司每開發一種新產品都必須通過政府審批，經過政府的財政預算，然后劃撥經費，知情者解釋說，這是因為“三水非常警惕李經緯借開發新產品之名轉移資產，因此幾乎每一個新的招商引資項目，政府都要親自審批，資金卡得緊，還主動要求替健力寶尋找合作對象”。
據健力寶內部一位中層干部回憶，90年代健力寶一直希望解決“股份制改造”問題，不但政府一直致力于推動健力寶的改制，就是李經緯本人“對改制也是很有決心的”。
1998年，李經緯決定沖刺上市。一位當事人回憶說，“當時決心很大，專門花了大價錢請了香港的百富勤，準備在H股上市。李總當時非常高興，專門在廣州的利苑酒家宴請了百富勤和香港的一家財務公司?！苯Y果是，H股上市需要的全部資料都已經備齊，甚至路演的時間也已經確定下來，佛山、廣東也批了，證監會也只提出補充籌集資金用途這一項說明，但事情準備了8個月最后不了了之。
后來，有知情者透露了上市泡湯原因：三水政府以李經緯團隊“沒有香港暫居證，因而不得購買H股原始股票”為理由，拒絕批準包含有管理層股權分配內容的上市方案。李經緯一怒之下放棄上市。
企業所有權問題遲遲難得到解決，地方政府與李經緯的矛盾對健力寶的運營產生負面影響，銷量開始以每年七八萬噸的速度持續下滑。到2000年，改制問題再度提出。
深圳的一家咨詢公司提出了兩套方案，一是管理層持股，一是全員持股。前一個方案中，李經緯與高管持股75%，其中三水政府再給李5%的股權獎勵，經營層自籌資金來買股份。后一個方案，給管理層60%的股份，剩余的給中層干部和普通員工。
但是這兩個方案最終也流產了。前者遭到市政府的反對，后者“幾個頭不同意”。改制再度擱淺。
在這兩個方案里，引人注目的是管理層首次明確股權要求，而且是絕對控股。健力寶內部人士的稱，政府并不是不同意改制，關鍵是改制的價格。
股權爭奪落敗
2000年，李經緯61歲。面對健力寶改制屢次遭遇擱淺的李經緯心境，媒體有過這樣的解讀：如果不能在任期內解決掉這個問題，那么隨著退休——它意味著控制權的完全讓渡——不僅控制權的回報沒有，股權回報更無從談起。從那時起，李經緯大有“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的緊迫感。
事實上，這個時候，雖然李經緯仍把持著健力寶的大局，但外部壞境已經很嚴峻了。
在1999年三水政府換屆后，與李經緯有多年交情的政府官員基本上全部退出決策層。新一屆的主政者對李經緯已經沒有多少的包容度。所以，當健力寶提出在公司內部實行員工股份制合作方案，并由管理層自籌資金買下國資股份時遭否決，三水政府認為“李經緯開出4.5億元購買價、分三年付清”的提議有“用健力寶資金來買健力寶之嫌”。
隨后健力寶管理層提出了新方案：李經緯團隊持股75%，三水政府再給李經緯個人5%的股權獎勵。這個方案也被三水政府以“擔心經營層資金來歷不明”為由拒絕。
在對李經緯團隊說不的同時，三水政府悄然啟動了健力寶集團股權轉讓計劃。
對此三水政府有自己的苦衷，一方面健力寶是三水最后一個還沒有改制的大型國企。另一方面健力寶經營狀況急速下滑，三水政府希望將健力寶賣個好價錢。但在賣給誰的問題上，政府方面已經定好調子：不能賣給李經緯團隊。
股權轉讓消息傳出后，對健力寶覬覦已久的買房接踵而至。最后三水政府與新加坡第一食品公司簽署了協議，作價3.8億元，將健力寶100%的股份全數出售。看眼著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將被外資吞掉，李經緯不甘心，借助媒體發出“健力寶被賤賣”、“民族品牌被外資搶食”社會輿論。
在輿論聲討和健力寶16億元凈負債的雙重壓力下，新加坡買家宣布放棄收購。
李經緯團隊與三水政府再次坐到一起。雙方商定，李經緯團隊一次性拿出4.5億元買走政府手里全部健力寶股份。
就在李經緯到處籌措收購資金時。不速之客張海出現了。
時年28歲的張海，被稱為是最神秘的的資本高手。當時張海從廣州到上海辦事，在飛機上突然看到健力寶股權轉讓的報道，飛機一降落上海，他當即買了一張回程機票，匆匆趕往三水。
這個身兼“中國高科董事長、方正科技董事、香港康達控股董事長、香港慧德基金董事局主席、深圳億眾和投資公司法人代表”的年輕人讓剛剛在李經緯的強勢阻擊下屈服的三水官員得到翻盤機會。張海承諾按李經緯的出價收購，而出面的公司是國企身份的浙江國際投資信托公司。
2002年1月15日，三水市政府與浙江國際信托投資公司簽訂協議，把此前擁有的75％股權悉數轉讓，并把從澳門、香港兩家公司回購的5%股權也一并轉讓。轉讓價格遠低于此前與新加坡方面的交易價格，80%的股權售價僅有3.8億。張海作為浙國投副董事長出場。
在簽約儀式上，雄心遇挫的李經緯“含淚仰天”，觀者無不為之動容。
李經緯戴罪
在李經緯的阻擊下，健力寶沒有進入外資手中。他保護住了民族品牌，卻沒有保住自己。
新買家入主健力寶后，原有高管集體出局。而李經緯失去的不僅僅是話語權，還有人身自由。
在健力寶股權簽約儀式后第九天，李經緯在家中突發腦溢血，從此再沒有離開過病房。
壞消息接踵而至。2002年10月，病床上的李經緯接到通知，廣東省第九屆人大常委會第三十七次會議通過決定，以涉嫌貪污犯罪罷免了他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職務。檢察院的立案案由是:“身為受國家機關委托管理、經營國有財產的人員，無視國家法律，伙同他人利用職務之便，以購買人壽保險的形式，侵吞國有財產331.88萬元。”
隨后，李經緯團隊中的4位副總裁中3人相繼被雙規、拘捕，一人“出逃”國外。
讓外界疑惑的是，從2002年宣布雙規到2009年中，檢察機關一直沒有對李經緯正式提起訴訟。
就在人們以為李經緯等涉案高管將被無罪釋放的時候，2009年9月3日該案在佛山中院開庭。檢方指控，“2000年6月，李經緯等五高管決定用公司的職工福利基金購買個人商業保險，共計花投保費11413850元，已構成貪污罪?！逼浼覍僖岳罱浘暽眢w健康狀況不能參加庭審為由，向法院提交了延期開庭的申請書。2011年，法院恢復審理，李經緯在廣州珠江醫院受審。
庭審期間，李經緯的律師引用1993年頒發的《國有資產產權界定和產權糾紛處理暫行辦法》中規定為其辯護，即“可分配利潤及從稅后利潤中提取各項基金后，已提取用于職工獎勵、福利等分配給個人消費的基金，不屬于國有資產”。律師認為企業稅后留存的福利金不屬于國有資產，不存在貪污的性質。不過，這一辯護觀點未被法院采納。
據李經緯的老部下，原健力寶總裁助理、總裁辦主任李志強向媒體透露，當年是副總楊仕明提出購買商業保險，“李經緯當時有兩點表態，一是‘沒有什么不好，可以的?！恰灰馐菐讉€，還要考慮中層和員工?！?，他對楊仕明說，要通過董事會辦手續，并向政府報告?！?/P>
但李經緯要求通過董事會辦手續以及向三水政府上報的事，后來并沒有被落實。而這一疏漏最終導致李經緯團隊獲罪。
2011年8月29日，病床上的李經緯因“貪污罪”被佛山中院一審判決15年徒刑，并處沒收個人財產15萬元。
有媒體援引消息人士的話稱，病重的李經緯被判刑后并未進入監獄服刑，一直在醫院就醫。
20個月以后的2013年4月22日，李經緯病逝，享年74歲。
健力寶沒落
就在李經緯被判刑前的2011年4月，當年從李經緯手中接盤了健力寶的資本高手張海出獄了。
2002年，當三水政府將健力寶移交給代表浙國投接盤的張海時肯定不會想到，張海的到來竟然加速了健力寶的落敗。
張海上任后放棄了李經緯的運動飲料路線，轉型時尚飲料，導致健力寶的定位陷入模糊，缺乏核心的競爭力，給健力寶帶來巨大資金壓力，引發管理層對張海的質疑和不滿。
隨后，健力寶營運總裁葉紅漢與股東祝維沙聯手免去了風頭正盛的張海的董事長職務，并引爆了健力寶的資金黑洞。
2005年3月，張海因在健力寶工作期間涉嫌職務侵占和挪用資金被拘留。經佛山中院和廣東省高院兩次審理后，張海因職務侵占罪、挪用資金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
短短幾年間，健力寶經歷了張海、祝維沙、李志達、葉紅漢等群雄割據時代，控制權爭奪引發的股東之間層出不窮的官司將健力寶運營拖入泥潭。一位原高管這樣記錄了健力寶的沒落情景：旗下的13個企業、倉庫、山莊、賓館一個個被“新東家”變賣掉，國內最先進的罐裝生產線成了可樂、百事的加工基地，遍布全國各地的銷售網絡、銷售隊伍土崩瓦解，當年意氣昂揚的健力寶員工則成批量地加入到了失業、討薪、請愿的隊伍中……
2005年底，處在飄搖中的健力寶迎來了金主--臺灣統一企業。起初統一想全盤收購健力寶集團，但因種種原因沒有實現。隨后統一曲線入主，花費了100萬元從三水政府手中收購了健力寶商貿公司的全部股權，從全盤收購變為租用品牌。
據了解，張海事發后，健力寶就處于“二元分割”狀態，這“二元”分別是健力寶集團和健力寶貿易公司。健力寶集團擁有健力寶所有的產權，只負責資產、投資、法務、財務等業務。健力寶貿易公司擁有健力寶全國的生產銷售權。這相當于統一擁有健力寶的品牌運營權，集團公司充當瓶裝廠的角色。
在統一入主健力寶后，不少人擔心健力寶品牌被雪藏。對此，健力寶董事長葉紅漢表示，當時考慮過這個問題，擔心被統一滅掉，就像聯合利華、寶潔等雪藏一些民族品牌，但是統一和健力寶的產品是互補的，而且統一就是沖著健力寶這個品牌來的，不會把它雪藏，那樣對它經濟上沒有好處。
統一的確也想在碳酸飲料領域有一番作為。2010年統一斥資8000萬元贊助廣州亞運會試圖為健力寶找到了“跳板”，但其亞運營銷的風頭被王老吉、紅牛等完全蓋過去了。策略咨詢董事長趙民在接受騰訊財經采訪時認為健力寶已經失去了太多的機會，市場競爭激烈，它很難再達到上世紀90年代的輝煌了。
即使是統一這樣的巨頭操盤手，對健力寶何時能再回到1997年的巔峰也心里沒有底。據知情人透露，2012年健力寶銷售額僅18億，這是李經緯時代1992年的水平。
騰訊財經從物美集團了解到，目前健力寶的市場表現一般，一年僅有100多萬的量，而可口可樂是上億元的銷量。
“健力寶市場萎縮到現在這樣子，更多是產品線沒有大的突破。”在中國食品商務研究院研究員朱丹蓬看來，目前含乳飲料、涼茶和功能性飲料是中國飲料行業占比最高的三大品類，脫離這三大品牌想通過亞品類實現復興是極為困難的。
曾操盤過多個飲料品牌的營銷專家肖竹青對騰訊財經表示健力寶很難再翻盤，原因一方面是產品創新不足，與它同期的娃哈哈現在有400多個產品。另一方面現在的市場推廣成本很高，光一個飲料產品在全國鋪渠道的資金就需要7000萬，所以現在健力寶主要在城鄉結合部、農村市場。“可口可樂在中國推出的新產品迄今為止沒有一個成功的。健力寶的攻堅難度就可想而知了?！?
啟示與反思
以戴罪之身離世的李經緯，得到了產業界的高度贊譽。
在李經緯逝世后，李寧對媒體這樣表示，“在中國改革開放初期，他們這一代人以他們的智慧和勇氣，為祖國從計劃經濟走向市場經濟轉型的初期階段道路上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但同時他們個人也為此付出了沉痛的人生代價。無論怎樣，我永遠敬佩他們這一代人。”
中國飲料工業協會發布悼文，稱“李經緯先生的膽識、魄力、業績以及對全國飲料行業的貢獻，贏得了全國飲料界同仁的尊重，贏得了社會的尊重。他將永遠留在中國飲料發展史冊中?！?/P>
雖然健力寶已經完全淡化了李經緯的痕跡，但在健力寶集團現任董事長葉紅漢看來健力寶之所以在經歷了頻繁的管理層變換后仍沒有倒掉，主要得益于李經緯在健力寶品牌影響力、穩定的經銷商隊伍和產品的品質方面所留下的遺產。
作為改革開放后涌現的優秀企業家之一，李經緯的貢獻有目共睹。但因為特殊歷史時期造成的產權不明、政企關系糾葛，不僅讓地方政府失去了一家優秀企業，也讓正躊躇滿志的李經緯失去了事業和名譽。
略咨詢董事長趙民認為李經緯是時代的犧牲品。“在制度不健全不完善的時期，許多優秀的企業家因為制度問題而倒下，除了李經緯，還有云南紅塔的褚時健。”
李經緯今天的悲情結局，被他的老部下歸結為是“健力寶事業的成就，膨脹了李經緯我行我素的人性弱點；看不清世道誰主沉浮，造成了李經緯對權力的認知盲區?！?/P>
其實在九十年代末，企業產權問題已經給李經緯帶來壓力。1999年當紅塔集團的褚時健落馬時，李經緯多次深有感觸地談及紅塔事件。他對褚時健深表惋惜，認為褚時健能夠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廠辦成世界第五的現代化煙草企業，卻過不了“經濟關”。
此后李經緯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思考“激勵與約束機制缺位，企業家無法掌握控制權”的問題。當時李經緯常問周圍的人：假設紅塔山做虧了，健力寶做虧了，國家還得拿錢貼補，損失可能更大；做好了，為什么沒有相應的獎勵？國企的老總在很差的基礎上把一個企業做起來，國家是不是應該考慮用什么制度來保護他們，給他們相應的回報？
同一時期的柳傳志也在考慮聯想產權問題。但相比李經緯，柳傳志的在股權處理上不但有高超的技巧，還有超乎尋常的耐心。
柳傳志早在1993年就制定了“聯想集團股份制改造方案”，這個方案讓中科院領導非常為難，因為他們無權批準或者否定，只有財政部才有權批復。但中科院送給了聯想35%的分紅權。分紅權得以確認之時，柳傳志即責令財務人員將用以分紅的現金如數登記在冊，嚴禁任何人動用、擠占。歷經4年多的積累，分紅的現金達到了1.6億元。
1998年，聯想等到了財政部同意將35%的國有股權劃歸聯想員工的批復，以積累的1.6億分紅現金購買了這部分國有股。11年后的2009年，中國泛海入股聯想控股持有29%的股權。
在柳傳志16年的運籌帷幄下，聯想從國有獨大的格局演變為國有、職工控股與泛海三方相對均衡的股權結構，讓企業創始人和管理層有了更大的“騰挪”空間。
在業界看來，與健力寶同時期的聯想、海爾、TCL、娃哈哈等都曾遇到了改制難題，但在創始人的巧妙處理下都成功轉身。而李經緯沒有處理好與當地政府的利益分配，使健力寶遭遇厄運。“李經緯是社會轉型時期的悲劇，政府應該善待企業家，因為一個企業家的倒下，會導致一個企業的倒下?！毙ぶ袂啾硎?。
《大敗局》作者吳曉波(微博)認為，李經緯案件從本質上看是中國在企業產權改革過程中政商破裂的結果。華晨的仰融、紅塔山的褚時健，都因為此種原因黯然離場。他們的悲劇都是時代的悲劇，最終卻要由個人來承擔沉重的責任。
李經緯已經謝幕，但他所開創的商業奇跡、他與地方政府的博弈引發的健力寶改制風波，以及那一代企業家曾面臨的困惑，仍會給后來者帶來啟示與反思。 --騰訊財經網
